被幸運擁抱的裝甲兵#噩夢旅行團#28

 這是一齣只記得結局的夢,猶如一場只記得結局的電影。


偶有時候會太過投入,過程流暢至極,忽然意識浮現時,已至終局。故事的結果或許主宰悲歡,但就跟人生的終點一樣,當死亡作為事件時,個人的終局亦是他人生命中的經歷,句點換而言之是逗點,時間線從未停歇。



自我意識浮現時,我在夢裡正以超能力者的身分參戰,這城市已全然成為廢墟,放眼望去盡是水泥灰色的斷垣殘壁。與之相對的敵國明明已處於頹勢,卻仍然逼迫士兵無論身體傷勢如何都必須回到戰場上報效祖國。



戰事已近尾聲,挫敗敵方的戰鬥意識成為我軍的作戰方針。不必殺死對方這件事在戰後值得稱許,但戰爭的當下只有消滅對手的意念佔據前額葉,敵軍死亡還是受傷,純靠他們的幸運。



那種認為幸運只是機率的人,絕大多數未曾歷經生死交關,幸運自戰場存活可以被數字化成為機率,在程式構成的遊戲中或許適用,但現實世界中,變因太多,你很難把幸運躲過死劫看作是極度複雜的計算結果,幸運只會像是註定好的一樣,那時本來就註定不會死亡,如同我眼前曾經逃過死劫的三位敵軍。



這時夢裡補充了當時的畫面。我正用超能力隔空捏碎四腳戰車,有三個人身上著火自變形的戰車內爬出,既使他們迅速脫下戰鬥服,身上仍遭到火吻,皮膚燙傷起泡,表情痛苦。我並沒有繼續攻擊他們,不是出自於作戰總部下達的命令,也不是出於仁慈,眼下只是近乎不屑的思緒,像是看見中毒蟲子的垂死掙扎。



畫面回到現在,凝視透明的強化玻璃面罩,三張疲憊的臉上有著焦痕,重疊剛才的補充畫面,疑似是他們。



夢中的畫面轉移到第三人稱視角,我身處在大樓倒塌所形成的洞窟中,昏暗的場景有著類似於荷蘭畫家林布蘭的色調。畫面右方是我背光漂浮於洞口,像是美式超級英雄會有的姿態,光線由我後方射出,油畫般細膩的橘黃色,暈染在水泥建物的殘骸上。巴洛克畫風為夢境增添了史詩般的風情,但戰爭中任何的歌頌其實都應該是貶義,曹松己亥歲詩:「一將功成萬骨枯。」



三位士兵各占據不同的位置,第一位跪在地上,位於畫面中間偏左;第二位坐在地上,背後倚靠斷柱,雙腳向前直伸,在畫面的左邊觀察著我;第三位躺在地上呈現大字形,面容朝上,未知生死。他們無法再回任戰車部隊,改派到最前線當裝甲步兵。



裝甲步兵是這時空的基本兵種,配備灰白色類似太空衣的防破片戰鬥服,表面覆蓋複合式動力裝甲,武器系統則整合在背包上依任務更換。頭盔是像馬桶座一樣的前凸橢圓,橢圓上半部是厚實的透明材質,魚眼效果扭曲了每個士兵的臉。



照理說會裝備武器背包,但是他們全部沒有配戴,只有手持匕首而已。這樣的情況下理應避免跟我戰鬥,怎料跪著的士兵憤怒說:「去死吧!你這統合軍的敗類,你死定了。」



一怒之下,我伸出左手對著這位士兵,使用超能力隔空捏住他。他的頭盔漸漸出現裂痕,在某個零界點後,頭盔碎裂四散,在空中折射出些微的虹光,無奈且無懼的臉龐在碎片後清晰的顯露出來,我像是忽然吸到冷空氣般,被這份悲哀所震驚,左手握緊的動作戛然而止。



在其他兩位同袍的矚目下,他緩緩的脫下破損的頭盔,像是取下一個布滿荊棘的項圈,接著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:「我們來談談吧。」



當下我明瞭到,原來說要殺我的那句話,是頭盔的設定,不管士兵說了任何話語,都無法傳達到外界,只會換成預錄好的奮戰用語,激起雙方戰鬥。



他們不想戰鬥,他們只想活下去。夢到這裡就醒了,他們也沒在那裡戰死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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